Page 94 - 饕餮——中国古代重要书画专场

经历亡国的悲痛，陈洪绶从此做了个舍人，怎奈生活所 洪绶有极强的造型表现能力，但是他却热衷于将人物的
迫，悲寒交集。最后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开始卖画，才 形体进行夸张和变形，经常突出笔下人物头部的比例，
维持了生计成为了职业画家。作品《杨升安簪花图》 而且所画人物的面部凝滞，没有平常人的神情，显得古
（图二）就非常体现了他这一个性，图中的杨升安大肚 怪奇特。他在中国人物画原有的写神的基础上，增加了
偏偏，双臂下垂，头作素昂丫鬟，插画其上。图中的杨 夸张变形的力度，使得他的很多绘画带有强烈的装饰画
升安显得肥胖和笨拙，充分展现了杨升安受到困惑乃至 倾向，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也相当程度上摆脱了“形”的
形神都变异的状态。这其实是陈洪绶自身感受的真实写 束缚。正因为如此，陈洪绶笔下经常有三种人物形象：
照。 高士、神仙佛菩萨和侍女。此图所绘的正是陈洪绶所擅
长的高士题材，其实，高士是陈老莲所向往的一种理想
他善于从一些几乎被晚明文人画家所遗忘的高古艺术传
统中汲取养分，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够变古出新。他对于 生活，可以说，陈洪绶生活在其笔下人物的幻象世界当
古代传统非常强调“师其意思，自辟乾坤” 。一方面 中。 陈老莲的人物画，就人物线条本身而言，精细遒
要学习古人绘画艺术的精髓，另一方面坚决不能墨守成 劲，设色淡雅，形似今天我们所定义的工笔人物画。
规，泥古不化，而要汲古得新，激发自身的独创性。实 陈老莲在他大量的作品中极为大胆地借鉴了唐代张萱、
际上，考科举的文人雅士们在晚明起有诸多的不顺，陈 周昉、吴道子，唐末五代的著名画僧贯休以及北宋李公
洪绶就是其中一个。他们的字画饱含着文人雅士的格 麟等诸多前人的用线技巧，并对线条变化及平行统一做
调，却又仕途不顺流落民间不得不以买字画为生，在市 了更深层次的探索，从而使他的人物画线条更加遒劲，
场经济的作用下，融入了民俗元素却又不失格调的艺术 更富生命力。 陈老莲的人物画在构图方面，简洁高古，
作品在民间饱受好评、广为流传，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化 寓意深远。他对于人物活动并没有极高的兴致，而是热
风貌。明代的绘画非常讲究传承，陈洪绶的“雅”得益 衷于选择几个重要的物品，比如假山、花瓶、梅花、红
于晋唐古风，而它的“俗”则来源于民间的版画。陈洪 叶、几案等，进行描绘。他所绘花瓶常常锈迹斑斑，表
绶绘画艺术深受民间艺术的感染这是因为他十几岁就因 现出画家内心之幽冷，从中亦可看出他对故国的深切怀
为家里变故而深入民间的经历有关。民间版画、年画这 念。在花瓶中还反复出现梅花和红叶，朱良志说道：
些艺术形式对陈洪绶的影响比较大。 “梅花象征着高洁，而红叶象征着岁月飘零，时光是这
样轻易地将人抛弃，而人却执着地留恋着生命的最后灿
古代一般文人不这么画，文人画一般都是高雅、比例匀
烂。一瓶清供，盛着的是他对生命的感受。”在这个意
称供皇宫贵族欣赏。陈洪绶作为当时地艺术家吸收民俗
义上，人物画成为了陈洪绶表达自我，寄寓人生的一种
的绘画特征，使得他的绘画艺术别开生面。陈洪绶能将
艺术方式，他的人物画也具有了深沉厚重的艺术韵味。
二者巧妙的圆融而形成一种独特的雅俗共赏的绘画风
格，是陈洪绶自己刻苦钻古人优秀绘画作品又不断开拓 明末画坛，陈洪绶无疑是一位独具风格的画家。其山
创新的结果，也得力于当时社会开明的雅俗共赏的社会 水、花鸟、人物皆长，且尤以人物为最。其所绘人物，
审美潮流。加之，阳明心学掀起整个明晚期思想独立和 大多体格高大超逸，衣纹细密清楚，细条流畅有力。论
解放的浪潮，尤其对知识分子的影响尤为的大。陈洪绶 及表现技法，又可见灵活多变之妙，如用粗枯之笔表现
也不例外，他年轻的时候师从刘宗周，刘宗周是阳明心 好汉壮士，用细润之笔表现文人佳丽，用游丝之笔表现
学的饱学之士，对陈洪绶的影响巨大，这些思想也自然 高古逸士等，极大丰富了中国传统人物画的表现技法。
流露在陈洪绶的绘画作品中，受明代中后期以来较开放 自雍正以来，一变王树谷，再变华新罗。任熊、任颐崛
的文艺思想及市井文化的影响，陈洪绶很多美术作品 起，师法老莲，风靡一时。直到现代，“灵笔出章侯”
的题材是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呈现出近俗的、与大 的谢稚柳、程十髪更把陈老莲发扬光大。
众贴近的特色。形式上的变古出新与内容上的世俗化
陈老莲的艺术不但名躁海内，还蜚声域外。很早就受到
倾向相结合，使得他的作品拥有了极大的受众面，真正
朝鲜人和日本人的珍爱。毛奇龄在《陈老莲别传》中记
称得上是雅俗共赏。这些成就都建基于他的独创精神。
载，朝鲜兀良哈，日本撒马尔罕乌思藏购老莲画，重其
在人物画的造型表现方面，陈老莲并没有一味地追求形
值。有人用竹筒装陈老莲两幅画到日本，日本人重酬一
似，而是将其进行夸张表现，使人物形象略显怪诞。陈
口袋宝珠，可见当时陈老莲的画价值之重。

1217 CHEN HONGSHOU SCHOLAR AND P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