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6 - 国光一·中国书画

《秋风吹下红雨来》扇面相赠，一叶扁舟泛于秋江之 画面中，龚贤与费密驻足江畔，“画的很小，怅然
上，高士载酒携琴，缓缓而行，虽寥寥几笔，却得传神 台上”，而台下大江东去，水天一色，到处弥漫着家国
之妙；左上端用率笔作树枝，几乎布满大半画面，红英 苦痛的沉郁悲绪。1942年夏，郭沫若应邀题画，曾感慨

缤纷，勃勃有生机，余则不着一笔，一片空白，表现湖 “读之极为沉痛”：“其实苍凉的是人，物本无与，但
面的广阔。风吹、船行、水流、花飞……随意点染，顷 以诗人有此心，故能造此物。……抱石根据这诗又造出
刻间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画面空灵明朗，洋溢着浓郁的 这幅画，是把诗中的画具现了。这虽然是恢复了半千心
诗情，令人陶醉！ 中的世界，事实上也是抱石在自造世界。读题记，虽仅

寥寥数语，已不免满纸苍凉。更何况敌寇已深，国难未
《龚贤〈与费密游〉诗意》启发于明清易代之变中
已，半千心境殆已复活于抱石胸中。同具此心，故能再
龚贤的遗民情思，最早绘制于西迁的金刚坡下岁月，颇
造此境。”虽然，最早的《龚贤〈与费密游〉诗意》已
有意味。1937年，傅抱石编译《明末民族艺人传》，辑
不见踪迹，但傅抱石后来则反复描摹，再三经营，往往
录龚贤《与费密游》五律三首：其一，“与尔倾杯酒，
题曰：“一望大江开”。
闲登山上台。台高出城阙，一望大江开。日入牛羊下，
天空鸿雁来。六朝无废址，满地是苍苔”；其二，“登 1960年9月，傅抱石用边角特写之法又以“一望大
临伤心处，台城与石城。雄关迷虎踞，破寺入鸡鸣。一 江开”入画，生动再现了龚贤、费密同登台城的惆怅之

夕金笳引，无边秋草生。橐驼尔何物？驱入汉家营”； 境。两位高士特立高坡，一朱衣，一素衣，相对晤谈，
其三，“江天忽无际，一舸在中流。远岫已将没，夕阳 以形求神，刻画精工，坡石的写意和人物的工整构成了
犹未收。自怜为客惯，转觉到家愁。别酒初醒处，苍烟 强烈的对比。同时，画幅上方大片的虚空表现江水，以

下白鸥”。所记呈现了龚贤与费密在国变后同登南京故 虚衬实，以少胜多，营造出一种烟波浩渺的空灵感；远
都台城，慨叹时事而悲怆伤怀之景。1942年，傅抱石曾 处的点点舟帆乃点睛之笔，将封闭的尺幅延伸至无垠，
叙及《龚贤〈与费密游〉诗意》的经营过程： 呈咫尺千里之势，意味无穷。

这诗我还是民国二十六年底在宣城编译《明末 《拟柳敬亭像》是为明末清初极负盛名的说书家柳

民族艺人传》（二十八年五月商务初版）的时候， 敬亭造像。他本姓曹，名遇春，家泰州，善说书，与冒
就开始想画了。不消说，当时的南京是国人最关心 辟疆、陈贞慧、侯方域等复社文士交游。吴伟业《柳敬
的。半千此诗充满了民族的意识，在今天把它画出 亭传》曰：“（柳氏）过江，休大柳下，生攀条泫然。
来，必更是一番滋味。最初我构的是以半千和此度 已抚其树，顾同行数十人曰：‘嘻！吾今氏柳矣！’”

斋主人徜徉于枯枝之下，背作钟山，山的左边，隐 自是以柳氏行。相传，他面目多麻，相貌丑陋，人称
隐地勾勒几笔使一望而知为明孝陵。画完了，写上 “柳麻子”。1938年1月，傅抱石依据《柳敬亭传》作
第一二首，这幅某点上是适合的，但若把三首的意 《柳敬亭像》奉赠张蒨英，次年补题云：“无情最是台
思综合来看，则感觉画面太单调，不足以烘托半千 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右亦柳麻子所喜之句也。柳在

的诗境。于是我便另外经营一幅，撷取三首诗中可 福王朝，不失为重要人物，读《桃花扇》便知。观其玩
以表示和必须表示的，构成山水方幅，薄以浅赭， 谑阮胡子一幕，岂滑稽之流可尽之哉？”在《桃花扇》
把“台高出城阙，一望大江开”做主要的部分，半 里，柳敬亭借酒令引喻，并冒险传书，策士之舌令人叹
千和此度画的很小，怅然台上。此幅画法与渲染， 服。可见，傅抱石写此，当比附时局，寄情寓兴，有所

我都非常的注意它可能有对画境的反应。 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