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5 - 国光一·中国书画

作的题材多半可以使隶属于这两个时代之一。处理
《春山策杖》完成于1945年暮春，可视为傅抱石
这类题材，为了有时代性，重心多在人物，当我决
金刚坡成熟期的“踪迹大化”之作，充分展现了“抱石
定采取某项题材时，首先应该参考的便是画中主要
皴”的笔墨魅力。画面乃窄长条幅，远山耸峙、近坡春
人物的个性，以及布景、服装、道具等等。……我
林，蓝衣高士策杖优游，游目骋怀，纵容觅句。前景中
搜罗题材的方法和主要的来源有数种，一种是美术
以浓墨绘坡石入景，由留白的水岸过度到中景坡渚上，
史或画史上最重要的史料，如《云台山图卷》；一
坡渚的表现又以如山体般的方式画出，山林之中，高士
种是古人(多为书画家)最堪吟味或甚可纪念的故事
策杖缓缓穿行，前方童子，驮行囊回望。中景由云雾缭
或行为。这种，有通常习知的，如《赚兰亭》《赤
绕中掩映着的树林逐渐过度到远方雄奇的山峦。画家以
壁舟游》《渊明沽酒图》《东山逸致》等，题材虽
散锋恣意描绘远山，或提或按，或湿或干，将水、墨、
旧，我则出之以较新的画面。
色三者密切结合，泼墨挥洒，挽结虚实，以气取势，飞
扬着一种生动的神韵。林中高士为谁，傅抱石虽未言
因此，傅抱石十分擅长以六朝故实与明末清初文人
明，但树阴之间似乎闪烁着陶渊明的影子。作为历代知
遗诗为题营构画面，也善于注入某种理想主义的情感，
识分子心目中的理想偶像，陶渊明辞官不仕，退隐山
进而富有情节的戏剧性。《秋风吹下红雨来》《龚贤
林，“闲静少言，不慕荣利，不为五斗米折腰”“造饮
〈与费密游〉诗意》《拟柳敬亭像》，都是傅抱石关注
辄尽，期在必醉”，引来无限共鸣，寄托无穷期盼。
明末清初文人逸事的图像化成果。
“采菊东篱”“寒林沽酒”的陶渊明，自然成了傅抱石

“往往醉后”的笔下形象，以显精神相契。 《秋风吹下红雨来》取自清初石涛《山水图册十二
开》之九题句，是傅抱石多年潜心研究石涛、酝酿石涛
这里，傅抱石以大笔涂抹近山和坡石，以线破线，
一生“史画”的篇章之一。1937年3月，傅抱石沉醉于
块面经营，转折分明，并用赭石间杂淡绿轻染，皴擦点
石涛的精神情境，孜孜不倦地收集整理石涛散佚题画诗
染同时并用，毛涩披离，乱头粗服，一片朦胧氤氲；
跋，精心考订，辑成七百余首规模的《大涤子题画诗跋
杂树画法粗放，抛弃细部，破笔点出，只求整体效果，
校补》，探寻石涛的艺术思想和艺术踪迹。石涛诗句，
较富表现力。点景蓝袍人物的的神态、衣着处理表现过
诱发出无穷的灵感，不尽的真情，无限的画境。于是，
人，细线勾成，严谨精工，神情毕肖，有点睛之妙，以
他情不自禁地创作“苦瓜诗意”，“深山有怪松”“山
致乱头粗服的画面跌宕生姿，具有一种对比的趣味。
水有清音”“盘礡万古心”“乱帆争卷夕阳来”“秋
风吹下红雨来”“暮年留眼但看山”“萧然放艇学渔
1942年9月，傅抱石撰写《壬午画展自序》，叙述了
人”……乐此不疲地诠释着石涛诗的精神内涵，从而完
自己绘画创作的题材选择：
成了与石涛心灵上的时空对话。1940年代以来，“秋
我对于中国画史上的两个时期最感兴趣，一是 风吹下红雨来”是他常常游戏笔墨、陶冶情性的题材之
东晋与六朝(第四世纪—第六世纪)，一是明清之际 一，得心应手，驾驭自如，有时偶尔改题“西风吹下红
(第十七、八世纪顷)。前者是从研究顾恺之出发， 雨来”。无论尺幅大小，画面往往简洁精练。一叶扁舟

而俯瞰六朝，后者我从研究石涛出发，而上下扩展 老者端座船头，面前酒壶依旧，背后置琴，纯粹是一位
到明的隆、万和清的乾、嘉。十年来，我对这两位 以酒兴琴趣自我陶醉的遁世高逸。举臂撑杆的船夫抬头
大艺人所费的心血在个人是颇堪慰藉。东晋是中国 眺望远方，亦陶醉在这样的风景里。

绘画大转变的枢纽，而明清之际则是中国绘画花好
月圆的时代，这两个时代在我脑子里回旋，所以拙 1952年6月8日，某友来宁过访，傅抱石激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