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2 - 览胜—现当代艺术夜场

张恩利是一位有着敏锐洞察力和感性情怀的艺术家，他擅于
捕捉城市生活中的平凡时刻，抓住那些 “你在日常生活中
可能错过的事物的本质”。在他的笔下，无论是描绘人类的
精神活动，还是不起眼的日常器物，都指向了同一个观念诉
求，即以形式本身来寻找图像内部世界的张力与矛盾。在
九十年代的早期绘画中，张恩利受到德国表现主义的启发，
将人物作为了主要画题。这一时期的作品凭借色彩的冲突、
粗犷奔放的笔触和强烈的情绪氛围传递出艺术家对于生存困
境的感触。2000年以后，张恩利的创作主题转变为容器、
纸卷、排水管、水桶等各类物品，那些在生活中必不可少却
又被熟视无睹的日常器物，均被张恩利以充满诗意的绘画语
言赋予一种新的形式美感和文化含义。

创作于1997年的《女孩》（Lot. 8025）是张恩利早期人物
画代表作，这一阶段他深受表现主义绘画的影响，同时也被
中国正在经历的巨大社会变革和上海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文
化所触动。这一时期的作品，一方面揭示了社会底层人物的
困顿与焦虑，另一方面也是其个人生活境况的真实写照。在
《女孩》（Lot. 8025）中，画家采取了厚涂、薄涂结合的
手法，创造出混沌、暧昧的深度空间。张恩利运用大量的黑
色和红色，以紧张焦灼的笔线酝酿出巨大的画面张力，晦暗
的画布与鲜艳的红色呈现的强烈反差彷佛是压抑情绪的唯一
出口，表现出这一时期挥之不去的躁动不安，以及蒙克式的
神经质和无声吶喊。画中的女孩坐在独脚椅上，仿佛即将迷
失在背景之中。与同期其它作品相比，艺术家运用了相似的
背景处理方式来交代时代共性，但极为罕见的是此作中人物
的面部处理方式——女孩的脸上仿佛带着一张厚重而麻木的
假面，但在她的眼神中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孤独和忧郁。从
绘画语言上看，张恩利在《女孩》（Lot. 8025）中进一步
强化了以线造型的手法，预示着其在2000年后转型静物题
材的创作时进一步简化、概括的绘画方式，因而此作也可看
作连结前后两个不同种创作周期的重要节点。

2000年以后，张恩利的绘画开始走向内敛和克制，而从画
人到画物的转变无疑印证了艺术家在创作历程中的这一关键
性转向。此时的张恩利相信，相对于人来说，物的面目更加
纯粹和直接，但这种转向并非一种创作逻辑与精神内核的断
裂：“由人转物，其实是内心的需求，其实还是画人，只是
把人的精神性投射到物质之上。”创作于2011年的《管子》
（Lot. 8027）即是将日常之物进行变形和重组来探索一种
极致的概括性和平静的精神力量。画中的排水管道层层叠
加，彼此挤压，成为各种圆形的变体。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的圆形聚拢在一起，疏密相间错落有序，营造出生动和谐的
画面节奏和韵律感。在描绘管道的整体形态时，艺术家运用
了松弛而干练的笔触和冷暖交替的色彩关系，红色、棕黄及
淡蓝色的交错与重复，令造型简单的排水管也能呈现出丰富
的视觉形态，令观者对深邃的孔洞和漩涡般的吸引力产生一
种神秘的联想。

Lot.8025（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