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30 - 北京保利 古籍文献 金石碑帖 翰墨菁萃 西文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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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与困窘
——傅抱石抗战时期致张院西数十通信札的背后
张 伟
书札一体，广泛用于人们之间的交往，内容最为繁杂，难以 一、关于《竹林七贤图》
界限，大体因人而分，风格迥异，因事而别，各有主旨。中国是 傅抱石这几十通信皆写给张院西。关于张院西其人，即使现
一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家，历史上每一次变革，都伴随着思 今互联网如此发达，网上也几乎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笔者仅
想和文化的碰撞。晚清民初一百年间，风云激荡，大浪淘沙，所 知：此人名张辐臣，字院西，为河北南皮人，早期曾在当地开设
有的热血豪情，艰苦卓绝，都与文人志士休戚相关。他们是历史 过银号、典当行，出任经理，抗战期间前往西南发展，负责供销
创造者中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所谓“文以载道”，“文能证史”， 社工作，在调配物质方面有着很大权力；另因为颇懂书画，他还
鸿文巨著是为文，零简断章亦为文，两者之间只有大小之分，并 曾兼任过朵云轩重庆分公司的经理一职。也许因为这些原因，他
无轻重之别。文人书简，私人往来，故能坦诚相对，无所不谈， 一方面和很多书画收藏家关系密切，来往频繁；另一方面，他在
不虞泄密，更见价值；且因多未公布，流传不易，利用更少，一 书画界也结交广泛，非常活跃，拥有深厚的人脉关系，和丰子
旦公开，更显珍稀。宋代欧阳修对此有过一段著名的论述：“予 恺、马一浮、傅抱石、徐悲鸿、陈之佛等很多著名书画家都有经
常喜览魏晋以来笔墨遗迹，而想前人之高致也。所谓法帖者，其 常的交往。在战时的西南，于书画方面能有如此上下游关系的张
事率皆吊哀、候病、叙暌离、通讯问，施于家人朋友之间，不过 院西，自然长袖善舞，颇具声望。
数行而已。盖其初非用意，而逸笔余兴，淋漓挥洒，或妍或丑， 傅抱石和张院西何时相识结交？具体细节已不可考。在他们
百态横生，披卷发函，烂然在目，使人骤见惊艳，徐而视之，其 现存来往信件中，写于 1942 年 12 月 13 日的这封信可能是最早
意态愈见穷尽，故使后世得之，以为奇玩，而想见其人也。至于 的。众所周知，“傅抱石教授国画展览会”于 1942 年 10 月 10 至
高文大册，何尝用此。”（欧阳修《跋王献之法帖》）鲁迅也曾撰 12 日在重庆夫子池励志社举行，此即著名的“壬午个展”。除了
文论述信函书札的价值：“远之，在钩稽文坛的故实；近之，在 1935 年 5 月他在日本东京银座松阪屋举办的“傅抱石氏书画篆刻
探索作者的生平。而后者似乎要居多数。因为一个人的言行，总 个展”，这也是傅抱石在国内首次以画家的身份惊艳亮相，在此
有一部分愿意别人知道，或者不妨给别人知道，但有一部分却不 之前，大众面前的傅抱石还主要是一个教授美术史的大学老师，
然。然而一个人的脾气，又偏爱知道别人不肯给人知道的一部 只有艺术圈内人才知道他擅长绘画。展览由中国文艺社、中华全
分，于是尺牍就有了出路。这并非等于窥探门缝，意在发人的阴 国美术社主办，展出三天，共展出作品一百余件，十之六七为在
私，实在是因为要知道这人的全貌，就是从不经意处，看出这 重庆西郊金刚坡下所作，以 1942 年 2 月以后新作为主，其余为
人——社会的一分子的真实……所以从作家的日记或尺牍上，往 抗战后逗留江西新喻、湖南东安、广西桂林时的作品，包括《云
往能得到比看他的作品更其明晰的意见，也就是他自己的简洁的 台山图卷》《赤壁舟游》《东山逸致》《兰亭图》《洗手图》及郭沫
注释。”（鲁迅《孔另境编〈当代文人尺牍钞〉序》，载《且介亭 若、徐悲鸿、沈尹默诸人题诗题句之《屈原像》《陶渊明像》等
杂文二集》）要言之，文人书简虽为短章，和长篇宏论相比，其 名作，均在此次个展中展出。这些作品显示了傅抱石画作强烈的
在展现历史细节，显露文人性情方面却尽有其独特优势，两者各 个人风格，也是画家艺术创作进入成熟期的标志。
有短长，未可偏废。 “壬午个展”反响强烈，大获成功，展出作品也大部售出；重
就笔者过眼的傅抱石致张院西的这几十通信札而言，主要是 庆版《时事新报》副刊“青光”专门辟“傅抱石教授画展特辑”，
画家与画商之间的交往记录，又因通信时间正好落在抗战期间和 发表徐悲鸿、吕斯百、陈立夫、常任侠等人诗文盛赞画展，重庆
战后之初，故正好能从中窥见其时知识分子的坚守和窘境，以及 《中央日报》则连载张安治长文《中国自然主义的宠儿》，大力褒
彼此之间相互援手的日常片段。细细读来，主人略显琐细的絮絮 扬傅抱石的画作。作为画商，这样盛大的画展自然不会错过，张
而道，却正是彼时傅抱石们真实而艰难的生活实录，犹如古代诗 院西很可能就是在“壬午个展”上经人介绍认识了傅抱石，尔后
和词的分野，文章和书信的功能，在这里也都显得泾渭分明。这 才有了通信关系。从常理分析，张院西写信给傅抱石应该在“壬
些信中，有些正好涉及《竹林七贤图》和《泰山巍巍图》的创作， 午个展”结束后不久，即大约在 1942 年 11 月份，而傅抱石写于
这是傅抱石艺术生涯中的两幅著名作品，前者在十余年前还因所 同年 12 月 13 日的这封回信，则很有可能就是收到张院西信后的
谓的“双胞案”事件而引起艺术界和媒体的广泛关注。为叙述方 首次回复，信的语气及特意写示的回信地址，都可以说是佐证：
便和节约大家精力，本文仅就此略作征引和阐述 。
院西先生道右：辱损书，敬承一是。拙展厚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