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12 - 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近现代/古代

甲戌年，王孙归京。别西山，迁回萃锦园。嘉平月逢小雪，雪霁初晴，睹

园中景，缅怀故山猿鹤自由之意，再看今时寸亩旧园，意动惘惘，遂铺纸，率
拟衡山笔意，成一纸《溪山高会》。
清内府所藏吴门四家中，衡山青绿山水不在少数，作为“亲贵”的溥心
畬出入宫闱，看到衡山手笔不是难事。加之恭王府藏画亦富，钟灵毓秀的溥心

畬当对衡山笔法不陌生。文徵明的青绿山水前后风格有比较大的变化，其早中
期青绿山水多师法元赵孟頫，是标准意义上的“南宗山水”。中期以后，转师
院体“二赵”、刘松年等，尤其是后期青绿作品一改前中期阶段“精工秀雅”
的青绿作风，用笔较粗放，色彩浓厚，较之前中期已发生明显的变化。以文氏

后期留存的多幅青绿山水观之，兼有文人、院体两种体式，是与其所谓“作家
士气咸备”的观念相对应的。以中期文氏青绿山水的发展轨迹来看，主要是在
取法传统中，以“自运”的模式，沿着南宋院体风格向前演进。既注重南宋院
体的笔墨语言与设色法，又融入元人技法，尤其是赵孟頫、吴镇的用笔，充分

强调色彩在画面中的作用，画风典雅浓丽、古厚沉穆。
可以看出，文氏青绿山水画的发展路径与溥心畬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文氏
是由南而北，溥氏则是由北而南。可以想见，当溥心畬在内府以及恭王府目及
文徵明各时期的山水作品时，尤其是其晚岁“作家士气咸备”的青绿佳制，会

与之产生何等样的时空共鸣。
是故甲戌嘉平雪后初霁的这张《溪山高会》，必是溥心畬心手两映的畅
意之作。此作诗景物繁密，青绿浅绛兼施，披麻斧劈兼备。山如蛟龙，嶙峋而上，
赭色染阴阳向背，短披麻密而连贯写山之质。中景两山夹出一道山路，山路尽
文徵明 1550 年作《万壑争流图》轴
头是错落屋宇，此处山体以染为主，示其缓势，但间以花青画出凸起怪石，并 132.7×35.3cm
南京博物院藏
续以短披麻壮形，此为山间丛生怪石，画之亦示山之险，有野意。前景布置两
组松树，这是全画最醒目处，也是文衡山山水中常有的配置，其松干笔直，松
柯如龙似蛇，前后两组松树相对呼应，在观者视觉上形成一个幽谧雅意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石绿染出溪水两岸的嫩绿青坪，其色极淡雅愉目，这也是全画
***的一块色彩，这块色彩与远景的赭石形成对比，特有一种质朴之感。松荫
下，可见二高士对谈，稍远处工致线条画出的山居中再安排一组人物清话，画
最下方桥上亦有旧友前来，三组人物串联画面，点出主题。

此图于崇山峻岭、茂林密松间见楼台亭阁、高士徜徉，其所欲表现的，或
是对先辈高人逸士以乐于自然山水的陶然品格的钦慕，而隐喻之意涵于其所绘
山水意境中，实是自身对徜徉江湖，归隐避世理想生活的向往。所谓“自违西山，
荏苒不归。远眺云峰，道阻且长。”经历的塌天之变的旧王孙，再回到物是

人非的京城，此时心中所想的，亦只能是“缅怀故山，盖不尽猿鹤之感矣”。
画上溥氏小楷录其旧游兜率寺东峰石室诸诗，洋洋数百言，精谨工整，一
丝不苟，又有挚友苍虬侍郎和五言律诗一首于旁。溥、陈皆自旧清来，朝代落
幕，心境复杂，无限感慨，两人作跋，亦如当年戒台对晤，相顾无言，只作故

山里的鹤与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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