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1 - 骋怀——书画集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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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年运气好,偶然遇见雪斋贝子家里流出的这件集锦大扇,倾囊买来丧志,七十三厘米宽的大扇子,扣除两
            端的粘边,二十九格里有十五位画家为溥雪斋画十五格又高又窄的工细彩画。溥先生是前辈,谁都不敢率尔交卷:
            慕凌飞的修竹传递天寒袖薄的牵挂;毓峋的紫藤勾起旧家篱边的琐忆;毓嵀的山茶跟溥毅斋的白梅既是无尽的
            心香和岁暮的远念,溥先生的马蹄声倒是风雨荒野一个没落王朝的挽歌,最终安身的憧憬难免反映在溥佐笔下
            那几株深谷里的幽兰了。毓字辈的爱新觉罗族人比溥字辈小一辈,前头三毓三溥的作品仿佛在给扇子正中央的
            溥心畬喝道,溥心畬那一帖蝶恋花顿时洞然空明:芳菲里寻寻觅觅是旧王孙缠缠绵绵的心事,细笔淡墨描也描
            不尽梦醒天涯的百般离愁,幸亏隔篱的启功满心怜念,濡笔点染劫后心中半壁江山的无恙!陈少梅也许察觉到
            启先生画里有山有水有树有云却少了归人,笔下的岩石不但长出常青的古松,滔滔江水终于也摇出了一叶载愁
            的扁舟,跟下一格陈夫人冯忠莲的一竹一石一样流露古典的关爱。接着那幅《观瀑图》没有署款,风格六分像
            陈少梅。然后是翠叶甲虫,二字署款只认出“印”字,跟旁边的“宝襄”一样陌生。宝襄也许是朱先生,他的
            室名叫宝襄斋,许礼平说朱先生也画画,这幅荷花画得真好,谦称“布鼓雷门,愧无是处,乞笑而正之”,与
            毓岳的朱竹相比,朱竹显得薄了些。上个世纪的艺坛前辈处世顶真,读书顶真,笔墨顶真,上承千年风雅的香火,
            下启一弯清流之韵致,二十一世纪打起百盏灯笼也寻不到他们的影子了!爱新觉罗那几位王孙贵族雕金砌玉的
            修养不必说,大江南北大名家小名家随便露几笔立见万千的气象。慕凌飞是张大千的弟子,山水花卉之外还会
            画张善孖的老虎,陈少梅更了不起,生命不惜献给艺术,走尽郭熙、马远、夏圭、仇英、唐寅的路子走出了自己,
            听说给邮差写个回条都写了好几张,写满意了才交给门外苦等半天的绿衣人!这样苛细的自律我真想学。


                                                            —《雪斋贝子的集锦扇》载于《故事》第 158-16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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