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6 - 国光一·中国书画

《春山策杖》完成于1945年暮春，可 面跌宕生姿，具有一种对比的趣味。
视为傅抱石金刚坡成熟期的“踪迹大化”之 1942年9月，傅抱石撰写《壬午画展自
作，充分展现了“抱石皴”的笔墨魅力。画 序》，叙述了自己绘画创作的题材选择：

面乃窄长条幅，远山耸峙、近坡春林，蓝衣 我对于中国画史上的两个时期最感兴
高士策杖优游，游目骋怀，纵容觅句。前景 趣，一是东晋与六朝(第四世纪—第六世
中以浓墨绘坡石入景，由留白的水岸过度到 纪)，一是明清之际(第十七、八世纪顷)。前
中景坡渚上，坡渚的表现又以如山体般的方 者是从研究顾恺之出发，而俯瞰六朝，后者
式画出，山林之中，高士策杖缓缓穿行，前 我从研究石涛出发，而上下扩展到明的隆、
方童子，驮行囊回望。中景由云雾缭绕中掩 万和清的乾、嘉。十年来，我对这两位大艺
映着的树林逐渐过度到远方雄奇的山峦。画 人所费的心血在个人是颇堪慰藉。东晋是中
家以散锋恣意描绘远山，或提或按，或湿 国绘画大转变的枢纽，而明清之际则是中国
或干，将水、墨、色三者密切结合，泼墨挥 绘画花好月圆的时代，这两个时代在我脑子

洒，挽结虚实，以气取势，飞扬着一种生动 里回旋，所以拙作的题材多半可以使隶属于
的神韵。林中高士为谁，傅抱石虽未言明， 这两个时代之一。处理这类题材，为了有时
但树阴之间似乎闪烁着陶渊明的影子。作为 代性，重心多在人物，当我决定采取某项题
历代知识分子心目中的理想偶像，陶渊明 材时，首先应该参考的便是画中主要人物的
辞官不仕，退隐山林，“闲静少言，不慕荣 个性，以及布景、服装、道具等等。……我
利，不为五斗米折腰”“造饮辄尽，期在必 搜罗题材的方法和主要的来源有数种，一种
醉”，引来无限共鸣，寄托无穷期盼。“采 是美术史或画史上最重要的史料，如《云台

菊东篱”“寒林沽酒”的陶渊明，自然成了 山图卷》；一种是古人(多为书画家)最堪吟
傅抱石“往往醉后”的笔下形象，以显精神 味或甚可纪念的故事或行为。这种，有通常
相契。 习知的，如《赚兰亭》《赤壁舟游》《渊明
这里，傅抱石以大笔涂抹近山和坡 沽酒图》《东山逸致》等，题材虽旧，我则
石，以线破线，块面经营，转折分明，并用 出之以较新的画面。
赭石间杂淡绿轻染，皴擦点染同时并用，毛 因此，傅抱石十分擅长以六朝故实与
涩披离，乱头粗服，一片朦胧氤氲；杂树画 明末清初文人遗诗为题营构画面，也善于注
法粗放，抛弃细部，破笔点出，只求整体效 入某种理想主义的情感，进而富有情节的戏
果，较富表现力。点景蓝袍人物的的神态、 剧性。《秋风吹下红雨来》《龚贤〈与费密

衣着处理表现过人，细线勾成，严谨精工， 游〉诗意》《拟柳敬亭像》，都是傅抱石关
神情毕肖，有点睛之妙，以致乱头粗服的画 注明末清初文人逸事的图像化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