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5 - 览胜—现当代艺术夜场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朱德群应北京美术家协会之邀，回国
游览三周，此行的足迹遍及北京、西安、南京、黄山和杭
州等地，对于久别故土的艺术家而言，这次的饱游饫览又使
他重新接触到中国的山水与艺术传统，给予他新的灵感和启
发。八十年代以前，朱德群一直在探索纯粹的抽象构成，进
入八十年代之后的作品则更接近于一种从自然物象中进行提
炼和萃取，既与自然物象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又具有强烈的
形式构成的面貌。艺术家在画作中融入了山水画的构图样式
和笔墨韵味，在南宋山水一样开阔而空灵的布局中，再以色
彩的复杂排列、对比、交错和重叠等手法，造成各种变化的
节奏和情感的骚动。那些看似随机的色块与自由的几何形状
并非无意义的堆叠，而是精心设计的图形组合，在彼此的撞
击、拉伸和重合中传达出一种情绪或立体概念。此幅《无
题》即为这一阶段的代表性作品。

《无题》创作于1988年，是一幅在同时期中非常少见的浅
色调作品，无论构图、用色还是意蕴，均与洒脱简逸的南
宋山水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画中采取“边角式”的局部
取景法，在朦胧之中可见险峰幽谷、深山古寺、高崖长桥
与飞瀑流泉之景，错落有致，富于节奏。艺术家对风景元
素进行细致地概括与剪裁，提炼出景色中最清旷俏丽、含
蓄动人的一面。

元 黄公望《陡壑密林图》
画中采取山水画式的散射光源，全部运用暖色调，在大片淡
红的底色上点缀以亮丽的柠檬黄、翠绿、浅蓝，色彩薄透而
湿润，接近于浅绛山水画中的墨色晕染效果。色彩块面的边
界不清晰，艺术家用轻松率意的笔触横扫出色的团块，在追
求快意挥洒的同时，也不再执着于物象的再现，各种同谱系
的色彩相互叠加、交汇、流动，最后逐渐消融于背景中，表
面上覆盖的一层轻薄的白粉，渲染出云雾萦绕之氤氲氛围。
在光与色的交相辉映中，还穿插着一些极具书法笔意的线
条，那些俏皮的、无拘无束的线条四处游走，看似眼花缭乱
而又疏密有致、有虚有实，甚至通过垂直与水平的线条设计
铺展开纵深的空间。为了使单一色调的画面层次更丰富，艺
术家还在交错的色与线中点染一些色点，如同山水画中的点
苔，错杂而不凌乱，零落而不松散，醒目而不跳跃，使全画
神采倍增。不难看出，此件《无题》是朱德群对中西画法融
合的全新尝试，他用清淡而温柔的暖色写意，将山水解构为
纯粹的点、线、面，又以点、线、面的结合构成一个整体，
呈现出清幽深远的山水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