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6 - 览胜—现当代艺术夜场

「 ‘自画像’于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画题。我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很
喜欢肖像画，22岁左右画了一幅最满意的作品，是对著镜子画
的自画像。在往后每个人生的重要阶段，我都有强烈欲望要绘画
自画像。

我所画的每一张画其实提出的都是一个问题，都是人的问题，
从生到死的一系列问题。我抱定的创作方向是直指人所面临的

所有困境。 」

—曾梵志

马克思·贝克曼《有萨克斯风的自画像》1930 年作，
不来梅艺术馆藏，德国

人物肖像一直是曾梵志绘画创作的核心题材之一。在早期的 于人性的深刻理解—通过自我剖析，从而理解人、理解世
《协和医院》及《肉联》系列中，他以一个观察者的姿态 界。在《自画像》中，画家以略带仰视的视角描绘了隐藏在
（即皮道坚所言“在场的冷漠与局外的焦灼，始终处于局外 荆棘丛中的自己—一袭红衣，极目远眺，神情自若，仿佛
观看的位置”），冷酷地描绘那些作为个体或群体的“受难 正回首过往，颇有“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
者”形象，捕捉一种具有抽象意味的“人类境遇”及其悲剧 迹，我辈复登临”的感怀与喟叹。但同时，为了打破常规肖
性。而随后的《面具》系列则是艺术家从切实的肉身经验出 像绘画的固定范式，他在画面中引入了“乱笔”这一极具形
发，表现个体在剧变的时代环境以及复杂的社会遭遇中不得 式意味的变量元素，通过对笔触肌理、画面结构及图像构成
不面对的孤独、焦虑与分裂。 等多个维度进行破坏与重构，最终形成破局，为其肖像绘画
赋予了全新的美学意义。
进入千禧年之后，曾梵志主动求变，开始探索全新的绘画语
言。这一次，画家以“否定性”的绘画方式对其绘画逻辑与 在 生 活 中 ， 曾 梵 志 时 刻 保 持 着 对 于 自 然 的 深 入 观 察 。 因
个人风格进行了创造性的革新：“我在创作的时候是两支笔 此，其虽以“乱笔”抽象为语言，然而皆以真实的细部为
同时工作，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笔为主导来创作，另外的一支 前提。画家曾通过观察藤蔓类植物来研究线条的用法，又
笔却在创作过程中带来破坏，这样会带来画面中看似凌乱实 在草书狂放不羁的笔势中汲取了关于画面动势的灵感，因
则有序的笔触。”此时，其绘画语言的核心便在于笔触的运 而画面中的草丛用线浑然天成。不同于其它“乱笔”系列
动—舞动的线条消解了画面的稳定性与叙事性，但却凭借 作 品 满 篇 线 条 交 错 游 走 ， 《 自 画 像 》 在 构 图 上 显 然 借 鉴
极富韵律感的画面节奏而创造出一种自由的、非逻辑的、偶 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构图方式，讲究“计白当黑”的留白布
发的生动效果。 局，与线条密布之处形成了虚、实、疏、密的巧妙对比，
在追求画面张力的同时亦有意设置视觉上的平衡与含蓄意
创作于2006年“乱笔”时期的《自画像》是曾梵志为数不 境，颇具古人“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的超然
多的自画像之一。在人类漫长的绘画史中，自画像这一题材 心境。而关于画面中的风景，曾梵志曾表示：“那些不是
一直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因为其表现对象的特殊性，这一 眼目所及的风景，而是内心世界的映射。这种瞬间的妙悟
绘画主题往往意味着画家将自身作为尺度来丈量并揭示其对 是一趟精神上无止尽的探求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