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0 - 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 · 近现代

寒玉堂诗法家数
刘国松先生在回忆老师溥心畬教学时曾说：
如若你要称我画家，不如称我书家；如若称书家，不如称我诗
人；如若称我诗人，更不如称我学者了。
时至今日，世人对溥心畬傍身诸艺的既定印象，似乎与其自定的
排名正好相反。但从其自语当中，我们不难看出溥心畬毕生追求
所在。溥氏的这种追求，也是千年来中国士大夫一以贯之的自我
设定。
以画享大名的溥心畬被今人称为“中国文人画最后一笔”。关于
溥氏“文人画”的地位，周弃子曾说：
我以为文人画的定义，应该严格一些。必须是作者书读得多又读
得通，而画出来的画又确能显示高度的功力水准。依此定义，恐
怕及格的代不数人，溥心畬当然是此中矫矫。
溥氏“书读得多又读得通”最明显的佐证，便是其存世著述的丰
富。他的一生著述等身，而与同时代的画家不同的是，溥氏的这
些著述不仅限于画论，而是涵盖面极广，诗文词曲、随笔札记、学
术著作都是溥氏涉及的范畴，比如他曾写《毛诗经证》十余册，
亦曾编清代遗民诗选《灵光集》十数册，这些册子都是非常有学
术价值的著述。
单以诗歌类文集来算，溥氏对诗可算十分看重。他曾说：
学画不用多，诗作好了，画自然会好。
目前所见溥氏一生作诗很多，其生前曾有数次集结出版，比如首
部公开出版的手书石印本《西山集》三卷，以行楷书体写成、现
藏于天津图书馆的《西山集》三卷，收入《瀛海埙篪》的《乘桴
集》一卷，现藏河北大学图书馆的《寒玉堂集》两卷等等。同时
也有其临终前写定而身后付印的，如包括《西山集》一卷和《南
游诗草》两卷在内的《寒玉堂诗》三卷。
除此以外，便是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在其生前身后公开出版的一类
了。今次大观所呈现的这套《<唐五律佳句类选>书画合璧册》即
归属此类当中。
《<唐五律佳句类选>书画合璧册》是一本非常与众不同的书册：
它并非如《西山集》、《乘桴集》等集子一样是溥氏自作诗文的
合集，而是溥氏自选集古人诗句册；同时形制也并非常见的诗
册、文册、画册等册页制式，而是线装成书。
这套在1952年编次成册的《唐五律佳句类选》，是溥心畬从他所
钟爱的唐诗中摘录佳句，以清丽行书抄录在寒玉堂特制八行笺
之上。全册所录之诗具为五律，自初唐至晚唐，凡诗家53人，计
百二十首（其中陈陶《胡无人行》有题无诗），其中以工部句数量
最多，计有37首。诗页对页，溥氏又拟山水相对，画计三十二帧。
在溥心畬的那个年代，集古人句编次成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情。你对诗词章句需做到胸有成竹，诗句典故亦要烂熟于胸，才
可做到按需摘句。这要真正的“熟悉”，而不是靠便利的工具行
拿来主义之事。再者，既冠以“佳句”语，必要熟悉诗词之韵律格
调，有自己的理解、思路和标准，“熟悉”以后，能作解、能品评，
方有资格“选”，方能以“佳句”称之。
在诗画合璧册的自序中，溥氏述诗歌之起源、发展，析诗歌之功
用，阐诗歌之要义。而“至于寄托言志，比象赋事，体物之微，抽
思之密，至唐而已备矣”一句，则明确了溥氏对于唐诗的推崇；至
于“间尝窃选唐五律佳句，从类比次，使后之学者有所津逯焉”
一语，则是溥氏编次是册之目的。
从风格上说，溥诗大体以清雅洒脱、挺秀高华的格调见长，而其
高作，则多济以沉郁。钱仲联说溥心畬的诗：“融少陵、摩诘、龙
标、玉溪于一冶”，并非虚言。